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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爱喝酒也能喝,这一点随我爷爷。不仅如此,在养儿防老、传宗接代的观念上,他也同爷爷一脉相承,在计划生育最为严格的年代,冒着倾家荡产的风险,坚持生下我这个老幺,他唯一的儿子、也是爷爷唯一的孙子。 父亲为人正直、乐善好施,勤劳能干。因为家庭成分不好,学习成绩还不错的父亲初中毕业后,没能争取到被推荐的机会,不得不回家务农。父亲年轻时当过村里的会计,也做过走街串巷的生意,在村里积累了良好的口碑。 父亲好强,什么事情都要争个先。凭借年轻时的敢闯敢干和灵活的头脑,父亲在村里第一个购买了自用的农用拖拉机,率先盖起了5间大瓦房,让我们家成为村里第一批采买飞鸽牌自行车、电视机、录音机等“大件”的家庭之一,成为村里第一个购买当时的抢手货——嘉陵牌摩托车的家庭。父亲最意气风发的时候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那时候我正上小学,在他的操持下,我们家成为村里为数不多的万元户之一。那时的父亲在我们姐弟三个看来无所不能,是我们心中绝对的偶像和英雄。 因为被剥夺了继续读书的机会,在子女上学这件事上,父亲一直格外高调,态度明确。“只要你们愿意学、成绩好,能上到哪儿我就供到哪儿”。我们姐弟三个还算争气,让镇上的大部分老师,通过我们知道了父亲,在学习这件事上为他挣足了面子。后来,父亲经常被人提起的、也是他最引以为豪的事情就是,凭他和母亲二人之力,培养了我们姐弟三个大学生,成为周围十里八村绝无仅有的一家。 骄傲的背后是无尽的辛劳与心酸。 父亲在世的时候,常跟我讲,“烟能不抽就别抽,酒能不喝就不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说归说,在他身上,烟、酒却从没有因为“不是什么好东西”而被摒弃过,除了病重入院的日子,就没离开过他一天。 父亲喝酒的习惯,虽然从我记事起就有,但那个时候非常有节制,从来没有因为喝酒耽误过事,或者因为喝酒而说一些不该说的话,做一些不该做的事。伴随着我们姐弟的成长,各项花销越来越多,父亲的压力也随之增大,再加上被知识和阅历所限制的思想及肩上丝毫不能放松的担子,让父亲也慢慢被同化为一个与其他人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地道道的农民。所关心的事情也变得只剩眼前的琐碎,家里的经济状况也因为我们上学而一天紧似一天。 最为困难的时候,大约是我和二姐同时上大学那几年,为了我们的学费,父亲经常不得不张口向亲戚、朋友借钱应急。从那以后,家里连续几年一直处在“卖了农作物还钱、新学期开学之前再借钱”的恶性循环中。父亲开始变得郁郁寡欢,经常因为家庭琐事与母亲争吵,然后是借酒浇愁。酒,对父亲来说,逐渐从喜好变成了嗜好,喝酒成为他排解苦闷的唯一方式。 那时候还不能理解父亲。不能理解一个争强好胜的人不得不委曲求全地举债度日、不断自我怀疑的苦闷;不能体会他孤军奋战的无奈;对他人前强作欢颜、人后郁郁寡欢、习惯性借酒宣泄的纠结状态逐渐开始不满。也应该是在那个阶段,让我对酒形成了天然的排斥。貌似强大的酒精基因,在我身上也似乎发生了变化——不愿喝,且逢喝必醉。 知道我不能喝也不想喝酒,在我上了大学后,父亲还是偶尔会试探着让我陪他喝点儿,却每次都被我以各种理由搪塞,拒绝满足他作为老子的特权,任由他自饮自酌,不支持也不反对。 参加工作以后,经常会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喝酒,也在闯荡生活的过程中逐渐明白了什么是身不由己,什么是退而求其次。而当自己也变成了父亲,完成了人生角色的转换,也才对父亲的概念有了重新的定义——为人父,孩子的幸福才是全部,再苦再累也要坚强,就算是满足孩子的虚荣,意义也远远胜于保持自己的尊严。 积劳成疾加上郁郁不得志的自我纠结及其他人的不理解,让父亲在59岁的年纪就过早离开了。那年我30岁,女儿还没出生,还没有真正体会到子女之于父亲的意义。与父亲间30年的父子缘分,我却从未满足过他哪怕一次父子无拘无束喝酒畅聊的心愿。 工作后,尤其是女儿出生以后,偶尔会有压力大而但求一醉的时候,推杯换盏间,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到父亲。想在微醺中抑或酩酊大醉后向他诉一诉心中的苦闷。而这一愿望,之于我永远也实现不了了。就像我从没有满足他当时的心愿一样。 时光不能倒流。 时间却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想法。 就像父亲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从高大到平庸再到现在的伟岸和无可替代。 父亲,永远是一个厚重的存在。 在这个属于所有父亲的节日,思念父亲。也愿更多的为人子女都能正确地认识自己的父亲,更好地理解自己的父亲,趁时光还好,趁机会还在,更好地表达自己,更好地去爱他们。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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